又是一年清明时

淡淡青幽中条山，清明已近景依然。又到一年的清明节，我来到外婆坟前，清除掉周边的野草，上酒、祭拜，毕恭毕恭地磕了三个响头，“外婆，我来看您了。”坐在坟前，我点燃一根烟，在烟雾缥缈中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。
      常听妈妈讲，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妇女代表，那是整个家族女性的自豪。当时的一大家子六、七十号人，凡是家族有什么重大事情商议，外婆是获许参加的唯一女性。因为外婆不仅长得端庄，而且特别明事理。村里人常说“杨家的女子能拿的出手”，也就是能上得厅堂，下得厨房的意思。邻里之间凡是有个大小矛盾的，都会来找外婆，每次来的时候怒气冲冲，走的时候会心平气和，外婆的调解功夫可见不一般。后来舅舅参了军，外婆作为随军家属，用她那双三寸金莲辗转祖国大江南北，随着舅舅转业回到地方，外婆这才在老家安定下来。
      我家和外婆家仅隔二里地，小时候，父母在外地工作，不在身边，那时我常在外婆的院里玩耍。上树摘果，上墙抓鸟，外婆的小脚来来回回，随着我的影子跑，“下来，快下来，危险！”看外婆着急的样子，我才不紧不慢的爬下来，给外婆带来我胜利的果实，几颗不起眼的小果，几片绿绿的叶子。外婆总是拍拍我身上的土，左瞅瞅，右看看，念叨着“还好，还好，没伤着。”上小学时，一放假我就跑回外婆家，那里有外婆给我留的许多好吃的。我爱吃烧饼，外婆专门向别人学了做法，做给我吃，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外婆总是爱怜的说：“慢点，慢点，别噎着。”外婆爱玩纸牌，每次赢的钱都给了我，虽然仅有几分钱，但在当时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。每到傍晚，外婆便把摇摇椅搬到院子，抱着我坐在上面，给我讲做人的道理，如何与人为善，夕阳的余光洒在我们俩身上，暖融融的。是外婆教给了我人生的第一堂课，直到长大以后，我仍然记得，并用外婆教我的道理为人处事，赢得了好人缘。上中专时，外婆为了能常见到我，从老家搬来住在校家属楼内。每到课间休息时间，满头白发的外婆会坐在楼前的石凳上，“鹏鹏，过来，吃点东西”，为此，我经常被同学笑，埋怨外婆，她总是笑呵呵的，依旧坐在石凳上，带着许多好吃的。结婚后，每次和妻子去看望外婆，她总是拉着妻子的手，嘘寒问暖，临走时总嘱咐我：“要好好过日子，看到你们好，我心里高兴。”外婆年纪越来越大了，头发更白了，耳朵也有点背，想外婆了，就接外婆来家住了几天。女儿那时一岁半，她叫“老姥”，外婆听不见，女儿就嘟着嘴，不高兴。外婆不忍心，就看女儿口形，每次总是很大声的答应。女儿坐在小木马上玩，让外婆拿根绳子在前面拉，外婆当时已经是75岁的人啊，我一把夺过绳子，斥责女儿，外婆仍是笑呵呵：“和小孩子玩耍呢，我又不累。”
      岁月不饶人，外婆已经八十高龄了，身板不再硬朗，耳朵更背了，腿脚不便，拄起了拐杖，只有那颗心，依然明朗。因工作忙，我不能常去看望外婆，只是电话联系。后来听说外婆病了，我匆忙赶回老家，那时外婆已经病重了，她怕影响我们工作，一直让舅舅瞒着。看到曾经健康的外婆如今骨瘦如柴，蜷缩着躺在床上，只有白发依然，我哽咽着说不出话。外婆拉着我的手，“莫难过，外婆没事，过两天就好了。”我期盼着外婆能站起来，再喊我一声“鹏鹏。”可是，天不从人愿。那天，没有任何征兆，外婆走了，走得很安祥，仍在睡梦中。凝望着熟睡的外婆，想着那个陪伴我一起长大的外婆就这样走了，我的世界黑了，眼泪好象不是自己的，一直往下淌。送外婆的那天，细雨纷纷，本村的、外村的、认识的、不认识的，自发来了好多人，来为外婆送行，“杨老太好德行啊”，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，想到从此和外婆天各一方，悲不自胜。送走外婆，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，带着妻子，重回老屋，坐在摇摇椅上，看着那面墙，望着那棵树，睹物思人，未语泪先流，久久不愿离去。
      我想，外婆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，在那里远远地看护着我，保护着我。每到清明，我都会到外婆的坟前，和外婆说说话。那坟前的花儿随风摇摆，仿佛外婆在微笑。外婆，明年我再来看您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