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风雪华山行

三月的华山

游华山当日，山脚细雨霏霏，穿了一次性雨衣，排队、等候、高空据说历时八分钟缆车的胆战心惊之后，双足终于立定华山之北峰。
      虽曾久居山中，而今在华山上，方知何谓“险峻”，相形之下，蜀地之山可谓“温柔”。身边小友，兴奋异常，靠了护栏四顾，我心下不肯服输，鼓足勇气探头一望，尽管雨雾茫茫一片，岩下深渊却更是犹如兽口般篸人。当下头晕，后悔不已，似我这等恐高之人原就不该来攀什么华山。然而，事已至此，无可翻悔。更何况，总不至于刚上山便紧跟着又坐缆车下山吧，若不下山，留在这里等朋友，苦吟：“为你我受冷风吹”岂不更是凄惶。
      于是，爬吧。牢记导游“登山不观景，观景不登山”的训诫，一心一意只顾脚下，初时雨尚小、阶梯尚缓，十余分钟到达一石拱门曰“北峰顶”处，雨大起来。越来越大的，还有风。
      而石阶，也是徒然陡峭起来，抬头仰望，开凿在巨大岩石上的石阶一路延伸向上，两边皆是悬崖，幸有粗大的铁索可攀附而上。一行人，小心翼翼蹑足而上，山风夹裹了冷雨呼啦啦地在耳边狂啸，有人笑言：“看，我们多像群花蝴蝶”，果然，还是排成了一队在风雨中翻飞的蝴蝶，五颜六色的塑料雨衣涨满了风如同翩飞的羽翼，只是那呼呼的凌厉风声，更像是旌旗猎猎。在这样的风雨天气里攀登华山，我自视是有着战士出征的气魄的。君不闻，风中隐约有人吟出“风萧萧兮易水寒”的句子，那声音是咬牙切齿地。
      冷。三月的西南，已然是春色荡漾了，而在这华山却还未能觅得绿色的踪迹，喘着粗气问导游：“那些是什么树，怎么叶子还是黄的？”，换来一句很诚恳地“不知道”，于是我决定闭嘴，省下多嘴的力气，爬山。而，身后，传来一群人“喔喔喔”的喊山声，一行人不甘落人后，甩开喉咙迎着山风回应，几番应和之后，顿觉胸臆间畅快无比。
      冷，更冷，原本扑打在脸上的雨水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冷硬的冰粒，打得脸生疼。一个小平台，两间小店，既是傍山石而建，屋檐下老板娘正自口呼呼冒着热气的大锅子里捞出块肥腻卤肉，招呼着登山人来块肉夹馍，实话说，风雨中胆战心惊里折腾了大半上午，早上觅得那点食儿再消化殆尽了，这会儿又冷又饿，口水让这大肥卤肉的香味勾引得直往外冒，思想激烈交锋，那肉的新鲜度也确是个问题。好在，隔壁店子里有桶装方便面，尽管那价格比起山下来翻了两番不止，直至今日都觉得那价：值。甚至是心存感激的，当时当地，一碗热汤面（况且还是麻辣味的）暖胃暖身，美味得至今令人回味。昨夜翻书，读到：“什么是最好吃的？”“饥饿是最好吃的”。会心而笑，果如书中所言呢。
      “苍龙岭”上，攥紧雨衣帽子，细读碑文，传此处为韩愈投书求救处，想象大文豪于此天险处手软脚软大流其泪，好笑之余，决定也要有自知之明，大风大雪里，从此地转身返程，倒也是种“缘”。“华山自古一条路”，原路返回。按理，下山软脚更觉险要才是，然而，我却心里轻松连带着脚步都踏实许多，想来是上山之时一路总思着想着这样的天气里自己能登多高，思虑着该不该放弃的缘故。而，转身，让我放下，放下便轻松了。
      同行人感概，奔波千里来登华山，偏运气背，碰上这倒霉天气。转念一想，三月天里，还能有冷雪扑面的感受，多不容易，虽那些个著名的这景那景的一个没见着，并不觉有什么遗憾。更何况，回家一吹嘘“那个雪下得大得……”，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有勇气登华山，登多高完全不是重点了。
      下山之际，路遇两位挑夫，一根长长扁担，一头一个大纸箱，箱子直接固定在扁担上。挑夫一手按住肩头扁担中央，一手扶着铁索，轻松向上，果真功夫吔。叹服之余，心里默祝在这样的大风雪天里，逆风而行的他们一路平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