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行

走在春雨的清晨，农家醒得早的有三样：摩托车，青壮年开始了一天的生计奔波；小孩，上幼儿园的孩子在娘的陪伴下，站在自家屋檐下等接人的车；狗，勤快的狗已经在马路上游荡，衣食无忧的狗则半蹲在堂屋门口，和过路的人互相望望，都不出声。
      如果不是远一点的马路上车来车往，光凭农家水泥路上的几辆摩托车，是打破不了四周的宁静的。雨下下停停，太阳出出没没，尽管太阳一出来，温度就上到20多，但云不散，绵绵的春雨，细细地把泥土浸得润润的，颜色也湿了。
      草啊、树啊、蔬菜啊，谁都不说话，不知道是春困未醒，还是在想什么心事？“想你时你在天边，想你时你在眼前”，耳朵里游来王菲的这两句歌词。
      疾行，只听到胶鞋踩在隔了薄薄一层水的水泥路上的声音，沙沙地，能传多远传多远。前面的农舍还没到，蹲在墙边刷牙的老农抬起头来，望一眼。
      有时候春雨是成线的，从未种植的、红色的斜坡上一路跑下来，扑到衣服边上、裤子上。有时候春雨是雾状的，飘飘荡荡，走上一段路，黑色的头发蒙上了一层白。有时候突然大起来，噼噼啪啪，路上前后左右，盛开一片片雨花。路边随时就有林子，三五步进去，一下子黑了许多。高大笔直的树干，很高的地方树冠遮得绵绵密密，外面雨打击鼓，里面只有点点滴滴落下的声音，每一落，很有劲。
      这就像世外桃源了，只是光明不够。身前身后，头上脚下，到处都是植物。荆棘上长满了白色的小花，一支支向前伸出，花太多，撑不起，荆棘的花花世界就弯弯地。一蓬蓬去年的枯蕨中，长出绿色的新蕨，有些蕨被人摘了，到处是摘的痕迹，但就在被摘的蕨旁边，新蕨又成片地出来，经过雨反复地洗过，绿得非常绿。解个手，吸支烟，烟没吸完，大雨停了，又变成了看不清、但能感受到的丝丝缕缕。
      从林子里小心翼翼地出来，还是碰着了杂树，它们落一阵珠子，裤脚边就湿了，袜子里的脚一凉。
      再疾行。身上暖和了，微汗从后颈处暖暖地漫延，漫延的，还有潮湿的呼吸，和晨鸟唧唧喳喳的唱和。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鸟？才走过一群，前面又一群，看见是很少看见的，只听见叫，无休无止地叫，不知道昨天鸟界发生了什么新闻？
      老头推着旧单车过来，车子两边鼓鼓的袋子；送蔬菜的踩着三轮车过来，车厢里堆着一堆新鲜；阿姨背着个布挎包，不急不慢。如果自顾自，就这么走过去；如果笑一笑，马上就会有回应：
      “散步啊？”
      “哈哈。早早。”
      天的颜色总是雨里透晴的明快模样，不是乌云密布，返回的时候赶上前面一个拿伞的人，都走过去了，忍不住又站住，笑问：“这天要带伞吗？”被问的人有点不好意思，但想了想，说：“天老爷说不准的。”
      ——好一个天老爷说不准呀！
      看看快上大路，路边一菜圃，到敞开的大门前探头问：“莴笋卖吗？”主妇出来说老了老了，新菜还没种呢。回她：“知道老了，但这么多你怎么吃得完？给你帮帮忙，卖一点吧。”主妇下地摘了五根，问多少钱？先说一块，又说算了，都老了，给你得了。接过菜，递过一块钱。回家的路上碰到同事，有人以为是菜店买的，有人以为是悄悄摘的，也难怪，一脚泥。
      换了鞋，怀着愉快的心情去上班。